高妍很喜歡村上春樹的作品,書櫃幾乎由村上春樹構成。她的作品《綠之歌》中,綠的名字與改寫的草莓蛋糕理論,就來自最喜歡的《挪威的森林》。《綠之歌》飄洋過海,經過樂團Happy End 鼓手兼作詞家松本隆之手,來到細野晴臣面前,高妍也獲邀參與細野晴臣50週年紀錄片的拍攝。
《綠之歌》是她在舞台下被施加了魔法,獻給自己的情書。而這份情書被施展魔法的本人看見,產生不可思議的聯繫,那是她「首度無法分辨夢境和現實的一日」。沒想到夢境還在延續,構成書櫃風景、甚至深深影響她創作的村上春樹將於2020年出版新書,指名邀她為封面、內頁繪製插畫。
高妍的個人誌《綠之歌》封面。
高妍提供
高妍接到文藝春秋的來信是在2019年底,當時她為了參與一連串活動,到東京住了一個月,其中包括獨立書店主辦的獨立漫畫藝術書展,與細野晴臣50週年紀念活動與公演。文藝春秋的來信,就是在細野晴臣的紀念演唱會前一晚抵達她的信箱。
幾天後高妍走進出版社,才知道原來是本次操刀村上春樹新書裝幀的設計師,在插畫誌看到她的作品,拿給村上春樹討論。看了高妍的作品後,在數名候選插畫家中,村上春樹果斷決定:「就全部交給她吧。」
奇蹟是一連串的連鎖效應,在相近的時間點,日本翔泳社出版的《ILLUSTRATION 2020》收錄了象徵與代表「現今」的150位插畫家作品,高妍是其中僅有的兩名臺灣人之一。玄光社出版的《FASHION illustration le》則將她選為卷頭的13名注目作家。也正是這本插畫誌,讓村上春樹與設計師注意到她。
高妍戲稱此類插畫誌對作者或編輯而言,是大型人力仲介平台般的存在,而翔泳社與玄光社的編輯,都是在推特上追蹤高妍而認識,剛好在有合適題材的時候寫信邀稿,進而牽起這段緣分。
村上春樹新書《棄貓》封面。
文藝春秋出版
不可思議的熟悉與懷念
高妍接下的作品《棄貓──關於父親,我想說的其實是……》(暫譯),是一系列紀實散文,原刊載於《文藝春秋》雜誌專欄。以年幼的村上春樹隨父親將成年母貓裝在紙箱中,一路騎著腳踏車抵達海邊丟棄,卻在返家時發現貓已經先一步回到家中的往事開頭,記述村上春樹對父親的回憶,並以父親的角度描述歷史、戰爭與被其塑造的人們。
《棄貓》由14篇散文組成,於雜誌刊登時,每篇都有一個小標題,出版時則集結為一篇完整的文章。編輯原本希望高妍連封面、封底繪製9張左右的插圖,但高妍讀了全文後,多畫一點的渴望太過強烈,最後從每個篇章擷取特別觸動自己的部分,或者最具代表性的一段話,一共畫出13張插圖。
原本預計選為封面,與設計和編輯討論後,認為這張的企圖心太強,因此選了比較耐看與平靜的另一張為封面,這張跨頁則放在書名頁翻開後第1頁,作為序的概念。
©高妍
過往高妍出版作品時,從繪製到裝幀設計都一手包辦,她覺得自己的插畫在「書」裡組織起來才是完整的,也會思考插畫在紙本作品的呈現。這次合作中,高妍基本照著文字寫實描繪,又讓畫面與故事、觀者保持足夠醞釀想像力的距離。例如繪製某些情境時,她特地用較抽象的手法表現,不留下能察覺畫中人物是村上父親或是村上本人的線索。
「我覺得在文學作品中,插畫扮演的角色就是要讓人深入故事的氣氛,是一種引導,而不會讓焦點偏離文字本身。」所以她著重醞釀畫面散發的氣氛,比如風吹拂樹林的聲音、海潮的潮濕與溫暖的沙丘,讓人不知不覺走入書中情境。
《棄貓》的背景圍繞著村上春樹童年成長的兵庫縣夙川,那是鄰近海的城市,也養成村上春樹從小就習慣在海裡游泳,聞到海的味道就能放鬆的習慣。即使沒有去過夙川,未曾親眼看過村上春樹從小看過的風景,但主場是高妍非常得心應手的海邊,閱讀之初,她的腦中就出現了好多畫面,最終成品也圍繞著沙丘、海景、植物,畫得非常盡興。村上春樹也在後記說:「在她畫面中的某處,散發著一種不可思議的熟悉與懷念。」
畫面發想自村上春樹回憶起高齡卻健壯的祖父意外之死。遠方的電車與章節元素呼應。故事中提及不少「母貓」的意象,因此高妍畫了很多只有雌性的三花貓。
© 高妍
不求回報的創作帶我走向遠方
繪製《棄貓》插畫期間,高妍代表臺灣,去了法國安古蘭國際漫畫節參展,受到強烈的刺激,旅途中也一直焦慮不安,對畫出來的圖越看越不滿意,來來回回又修改了好幾次,幸虧編輯、設計到村上春樹本人,都對高妍交出的成果讚嘆有加,村上春樹甚至主動提出將高妍的名字掛上書封,讓高妍激動不已:「此時我才明白村上先生是真的很滿意,並把我作為『共同創作者』那樣重視,非常感動。」
擔任《棄貓》封面與內頁插畫的消息公開後,各方邀約、訪談蜂擁而至,於高妍而言,卻是忙亂的一段時間。她說,自己不會因為畫了村上春樹的作品就變成另一個人,就好比畫《綠之歌》不是為了讓細野晴臣看見,而是單純因為有想說的話,所以把它描繪下來,自然而然就傳遞到了重要的人手上。
儘管高妍的名字已經為更多人所知,她還是保持初心,今後也將持續做著喜歡的事,不求回報地畫下去,「因為唯有單純且美好、不求回報的創作,能帶領我們走向更遠的地方。」
全書最後一張插圖,也是高妍自己最喜歡的一張。描繪年幼的村上春樹不時眺望後院的大松樹,想著被困在上頭,搖搖欲墜但始終無法回到地面的小貓。
© 高妍
受訪者/高妍
1996年生於臺北,臺藝大視傳系畢業,曾於沖繩留學。獨立出版、製作刊物為主要活動,創作母題為生活中的呢喃、自然,山與海。以插畫、漫畫,平面設計等形式表現。著有《房間日記》、《綠之歌》、《1982:毫不重要的一年》、《小心水深》等作品。
本文原刊載於2020年4月29日出版之《CCC創作集24號:百合花開時》。
CCC特別報導 專題
✔ 創作牽起美好的聯繫:高妍談與村上春樹的臺日合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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